春节前夕,为了去看望我八十高龄的母亲,孩子爸多请了几天假,我提前订好票,踏上了回乡的路途。
娘家在湘西南的一个小县,与应县相距约两千公里。岁末年初,北方寒气逼人、冰天雪地,老家却气温适中,只在早晚时有些阴冷潮湿。
一路上,碧绿的油菜、冬叶菜遍布乡村田野,与远近起伏的山峦、错落有致的民房、蜿蜒曲折的乡道融合,组成一幅幅精美的山乡画卷,一种久违的惊喜和亲切扑面而来。
一早赶到了县城的哥哥家里,却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。哥哥说:“她临时决定,要回乡下老屋做一锅甜酒糟给你们吃。甜酒糟发酵需要时间,得两天后才能赶来。”
见不到母亲,我心里空落落的。尽管已经知道她一半天不会回来,可我还是每隔一会儿,就不由自主地望向楼下,幻想着母亲能突然出现在那里……
第二天上午,我如常拨通了母亲的电话,只听电话那头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:“艳艳,快下来帮我拿东西,我在楼下。”迅速开门冲下楼,只见瘦弱的母亲背着两个大大的蛇皮袋子,手里端着一个很有分量的盆子,正摇摇晃晃地走在楼梯上。我怔住了,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情绪裹挟着,是愧疚,更是心疼……
母亲没有发现我的异常,开心地进了家门,迫不及待地开始“展览”她带来的宝贝:萝卜、白菜、韭菜、莴笋、香菜、鱼干、腊肠、腊肉,还有两只清理好的乌鸡,以及刚刚发酵好的甜酒糟。看着母亲佝偻的腰肢、满头的白发,我的眼睛湿润了。每次我们回家,她都满心欢喜,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拿来给我们吃。
当天晚上,她就催着嫂子清蒸了一只乌鸡。嫂子做饭的时候,我放了母亲喜欢看的红色题材电视剧,却不由地盯着她的手出神。
这是一双长年累月握着粗拙农具的手,一双岁月留下沧桑印记的手,一双深深刻在我心上的手。那一刻,我莫名地难受。她总共也没认得几个字,却把我抚育成如今的模样。我能有今天的幸福,都是她这双千沟万壑、老茧遍布的手托举起来的呀!
晚饭时,她坐在旁边久久不动筷子,看着我们吃得津津有味,眼神里充满了慈爱。
晚上我想休息,母亲却没有丝毫睡意,有话没话地和我唠叨,说家里的事情、村里的事情、地里的事情、小时候和现在的事情……时近凌晨,我失眠了,母亲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。我给她掖了掖被角,轻手轻脚地下了床,望向窗外的夜空。那时候,我真希望母亲的身影一直在我的视线范围内,如果一直有机会听她这样说话,该有多好……
返程那天,母亲起得特别早,一直在说:“一下子又要走了,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?”
我发现她的腰肢更加佝偻了。她看着我的时候,眼里满是因离别而惆怅的眼神。
我不好回答。回来的时间真的太少,而母亲也真的老了,她真的每天都很想与儿女说说家长里短。
我想,我要珍惜母亲余生的每一天,要尽可能常回家看看,常给她打打电话,有事没事,拉呱拉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