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些日子，我到朋友家做客，惊喜地吃到了凉拌灰灰菜。

　　灰灰菜为藜科一年生草本植物，是一种古老的植物。《诗经·小雅》中有“南山有台，北山有莱”之句，这里的“莱”指的就是灰灰菜。其茎叶可食用，在“春荒”之年，更是不可多得的救饥之物。明人滑浩《野菜谱》写道：“灰条复灰条，采采何辞劳。野人当年饱藜藿，凶岁得此为佳肴。”这里的“藜藿”即灰灰菜，可见它在灾荒之年是救命菜。由灰灰菜种子熬制的羹汤被称为“藜羹”。孔子被困于陈蔡之间，断粮七日时，食用的“藜藿之羹”便是灰灰菜汤。即便处境艰难，孔子依然淡定从容，弦歌讲学。因此，后世学者将“食藜羹”视为清贫困顿时坚守正道、保持节操的象征。陶渊明隐居时，在《咏贫士》中以“弊襟不掩肘，藜羹常乏斟”抒发自己安贫乐道的情怀志向。

　　童年时，一场春雨过后，山坡上的灰灰菜钻出星星点点的绿芽，它们总是成片生长，密密麻麻，宛如一张铺在地上的绿毯。我们这些半大的农家孩子，放学后的“必修课”就是剜野菜。

　　灰灰菜的吃法多样。可以焯水后再加入适量的盐、白糖、生抽、陈醋、蚝油、花椒油和熟芝麻凉拌，还可以炒食、蒸食，甚至制成干菜。我尤其喜欢吃婆婆做的灰灰菜包子。

　　在陕西关中的旬邑，人们把灰灰菜晒干后烧成灰。然后加清水浸泡，取上面澄清的液体存放起来，当地人称之为“灰水”。这种“灰水”含有一种名为“藜碱”的物质，碱性很强，功能与食用碱相近。在擀面条时，用“灰水”和面，擀出的面条会带上灰灰菜独有的味道，口感细腻、爽滑筋道，令人百吃不厌。

　　灰灰菜性凉、味甘。它含有大量的蛋白质和多种矿物质，钙含量是菠菜的4.5倍，铁含量是菠菜的2倍。中医认为，灰灰菜有清热、利湿、凉血、解毒的功效；现代研究还发现它具有清肠通便、抗氧化、抗菌等作用。在乡村，有人被蚊虫、毒虫咬伤时，也会将灰灰菜捣烂之后外敷。

　　此外，灰灰菜成熟后的茎秆干燥后，经过削刮、刷油等工序，可制成轻便而坚实的手杖，被称为“藜杖”。诗圣杜甫曾写“藜杖侵寒露，蓬门启曙烟”，诗佛王维也有“安得舍罗网，拂衣辞世喧。悠然策藜杖，归向桃花源”的诗句。

　　灰灰菜本是一种极其普通的野菜，但它却以自己独特的姿态，诠释着生命的坚韧与自然的馈赠，滋养着人们的身心，诉说着一个个动人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