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代诗歌面临进与退的两难处境。进的步伐似乎很快,但退的步伐从没停止。记得是1985年,我写下了《穷人的女儿》那类少年的抒情唱诗,干净如水,朴素如草。35年过去了,我发现一位诗人最早的吟唱决定了一生的方向。我认为干净与朴素是永恒的诗歌精神。当代诗歌的进与退主要体现在诗歌精神的巩固与后退上。
上世纪90年代,中国诗人开始了群体性的词语写作、口语写作、叙事写作。词语写作经过20多年的演变,现在进入了休眠期。口语写作生命力强盛,直面生活的勇气构成当代诗歌精神的重要部分。叙事写作则分散与渗透到所有类型诗人的写作里,形成了当代诗歌坚实的底座。
当代诗歌是有遗产的。每一位诗人都生活在过去的诗歌影子下,每一位诗人的写作都是遗产式写作。我所要强调的是诗歌个体力量的形成与扩散相当重要,只要有十年的游离就丧失了持续下去的可能,而不专注是当代诗人最大的问题与困境,是导致当代诗歌退步的主要原因。
退步式的写作意味着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,很少有人抵抗得了诗歌功利化的诱惑。不能构筑清净的诗人内心,就不能有任何进步。这是铁定的事实,所有嬉闹、玩票的写作都转瞬即逝,所有倾向于本质意义追寻的写作,都将有所收获。
语言是通向诗歌心灵的唯一路径,我说过诗人选择什么语言写作方式都是天经地义的,不是词语写作、意象写作、口语写作、叙事写作有何高下之分。没有语言的高下,只有内心的高下。内心高下不是语言的高蹈,语言高蹈是被抛弃了的失败的写作模式,虽然现在还有大批诗人在信奉与继承这种写作模式,并且获得平庸的荣耀。我认为这是惨不忍睹的成功学诗人的语言现状。永远不要试图唤醒成功学诗人。那不是进步,而是当代诗歌的退步。所以,我说退的步伐从没停止,这是当代诗歌的常态,并且将永远持续下去。
语言、精神与形象这三个标准在我看来决定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诗人。
语言支撑诗的精神,我认为语言的干净是首要的。干净不是指语言表达方式,而是指诗歌语言的内在构成。干净的语言映照的是诗人的内心,句式、语气、意象决定了语言的好坏成色,决定了语言的耐久性,是否经得起时间的打磨。
精神是诗的古老命题。诗的精神内涵包含一名诗人的写作题材、个人生活、现实与历史,以及诗人的价值观。没有诗歌精神的诗人肯定是废了,归根结底,如果说我们的写作有目的,那唯一的目的是奔向诗歌精神。每位诗人创造的诗歌精神都不相同。如果你能通过写作建立起不同的诗歌精神,那你必定可称之为诗歌大师。
形象是语言、精神的结果,诗人形象千差万别。有沉默的诗人必有大声喧哗的诗人,有忧郁的诗人必有阳光灿烂的诗人,有清澈的诗人必有浑浊的诗人,有坚硬的诗人必有柔软的诗人。
如果你的语言、精神与形象不明确,那么你就是一个模糊与混沌的诗人。这类诗人的写作最令人头痛,写出单个的好诗并不代表你整体的实力。不要做单薄的诗人,要做整体的诗人。
(周瑟瑟,当代诗人、小说家、评论家、纪录片导演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。中国诗人田野调查小组组长,栗山诗歌学会会长。著有多部诗集、诗歌评论集、长篇小说等40多部作品。)